一位“留守厂长”的情怀

一个厂长，没有显赫瞩目骄人自傲的业绩，没有惊天泣地催人泪下的事迹，甚至没有给濒于停产的企业带来起死回生的奇迹，他只是尽了他的力，为企业的存活奔波，为职工的生活忙碌，与企业和职工一同拼搏奋斗，一同经历艰辛。

2010年春，乍暖还寒时节。64岁，年尚不高的他结束了13年“留守厂长”的疲惫，乘鹤西去，留给厂子和职工不尽的思念和感动。“我们和大家齐心协力，为南京市四年后主办青奥会做好安全稳定工作，不给南京市抹黑，做保驾护航的标兵……”2010年春节，南京市特困企业南京包装机械厂厂长金志航在他的“留守笔记”末尾这样写道。本来，64岁的金志航只是想总结一下13年来的成败得失，没想到一个月后的3月25日，他就突发疾病离开人世。这段誓言、这本笔记，成了老金的绝笔，成了“下岗工人”这一特殊群体的造像。“这是一支特殊的部队，他们的任务不是冲锋陷阵，而是为大军断后；他们没有为社会创造多少GDP，但他们却以自己的微薄之力，换来了南京的轻装上阵。对他们的奉献，我们不应忽略和忘记！”得知金志航的事迹，南京市纪委一位领导同志动情地说。上任当天，主动封存座驾金志航一辈子没跳过槽，自打1960年进厂，他在厂里干了50年，不论领导还是职工都喜欢叫他“老金”。老金上任是在1997年。当时，厂子负债1400万元，基本处于停产状态。200多名工人工资、养老金被拖欠，群体上访不断，“接人”成了老金上任后头一件头疼的事。他在日记中写道：“（商贸）局领导安排我到市政府信访接待处带人，看到机械厂这些上访职工一脸无助的样子，我自己也流泪了……”

就任于险难之际，金志航倍感压力重重。为了挽回失散的人心，他上任当天就宣布，封存前任厂长留下的一辆专车，以后作为资产抵押解决经济债务。金志航住在中华路，从中华门到三山街，他每天早出晚归，和群众一样骑自行车上下班。职工们对比前任厂长的做法，对他无不刮目相看。

约法三章，生产自救，盘活资产……1996年金志航在上级支持下，就开始组织干部职工生产自救，在二车间基础上建立了恒翔机械厂，承接为溧水金蛙集团生产配件的任务，先后解决了企业80多名职工的再就业。出任厂长后，金志航更是使出浑身解数，很快稳住了厂子每况愈下的局势。在他的努力和政府有关部门的帮助下，拖欠的职工工资、养老金得以从1999年起分批解决，职工社会保险费由政府解困资金支付；通过将闲置厂房出租，所得资金用以解决留守人员工资、职工医疗费用和特困职工补助，减轻了政府的负担。

“我上任十几年，没参加任何吃请，没进过一次娱乐场所，没搞过一件特殊化的事情。厂子穷，但风气正，没人打牌、吵架，一点恶习都没有。”金志航在日记中写道，“这样的氛围、这样的企业让人看到的是希望”。

不谈条件，第一个主动拆迁。2006年，金志航退休。职工坚决不让走，上级就给他办了退休手续，返聘他继续担任厂长。和许多特困企业一样，在逆境中挣扎了3年，企业最终还是在2000年全面停产了。作为“留守厂长”，他的主要任务，已经不是为社会创造财富、为企业带来效益，而是维持企业几百名下岗职工的基本稳定，安抚他们的负面情绪、救助他们的燃眉之急，减少对社会的冲击和震动，尽微薄之力为南京这座城市的发展和转型创造和谐的外部环境。

有人说，老金成了“一群留守伤病员的团长”。当好这个“团长”，很多时候，靠的是威信，靠的是表率。老金家住中华路，前店后家，店面每年租金就有几万元。2009年4月，这一带面临拆迁。有许多老邻居找到他说：“金厂长，我们不能走啊，先走的吃亏！”老金没有说什么，立即向上级组织和拆迁部门表了态度：带头搬走，决不当旧城改造的“拦路虎”。“我是市特困企业的厂长、书记，革命革到自己头上就昏头了吗？我难道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就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、就给共产党干部抹黑吗？绝对不行！”事后老金在日记中这样写道。在他的带动下，当地拆迁得以顺利推进。

榜样的力量，发挥于无形中。

2009年11月，家住秦淮区下马坊的职工石永庆，因住宅拆迁未能与相关部门达成一致，坚决不肯搬走。眼看就要面临强拆，石永庆放出狠话：“要强拆的话，你们先买好骨灰盒，我们同归于尽！”

听到这个消息，金志航深感问题严重，如果处理不当将会酿成一起惊动全市的恶性事件，对此，他没有置身事外，而是立即与公安部门联系，做好应对准备。与此同时，金志航还找到石永庆，以师傅和领导的双重身份“命令”他不得意气用事，同时要求他冷静下来，把自己的要求与拆迁部门好好沟通，每天都要把沟通的情况向他报告一次。

“老金是我进厂时的师傅，待我一直都很好，他的话我怎能不听？再说，不久前他本人没讲任何条件就交房搬迁，这对我也有很大触动。”石永庆事后说，他上有90多岁的老父，下有未坐完月子的儿媳妇，50多岁的老伴正住院开刀，又碰上了拆迁，当时情绪特别容易失控，幸亏金师傅及时提醒和帮助，终于在2010年春节前夕与拆迁部门达成一致，主动地搬离，避免了不堪设想的恶性后果。
宁愿先自掏腰包，也不给城市抹黑。

老金有一对儿女，单位都不错，家里并不需要他退休后忙活。在一个特困企业里当“留守厂长”，薪酬微薄、责任重大，老金为的啥？他自己屡屡这样表露心迹：“不给南京市抹黑，做保驾护航的标兵。”

无论是在残破的厂区采访，还是翻阅他亲笔记下的“留守笔记”，老金让人说起最多的是关于“钱”的故事。2008年元旦的清晨，在厂传达室值班的职工张某突然死亡。接到电话后，老金立即赶到厂里进行处理，经公安部门鉴定，张某在值夜班时因心脏病突发病逝。当时，厂里准备为张某申请因工死亡补助金，但其家属提出一些苛刻的要求，扬言如果不能满足，将在厂里设置灵堂，并捧着遗像上访。

为了避免事态扩大，老金当天先自己拿出800元钱给死者家属购置丧衣，接着与死者家属签订了处理协议，约定签字之日由厂方先付5万元现金给死者家属，因厂里没有可垫付资金，他又从自己家里拿出5万元垫付，死者家属深受感动，情绪稳定下来。后经积极协调，张某的因工死亡补助金很快批了下来。

2009年12月16日，厂里因1994年以前发生的经济纠纷先后被法院查封了两个账户，一个是职工社会保险账户，一个是下岗职工最低生活费账户，厂里账户被封后，解困资金无法正常进入，职工最低生活费无法正常发放，社会保险费不能按时缴纳。一时间，老金心急如焚，一方面及时向主管局汇报，请求帮助；一方面到法院了解情况，进行协商。

当时，南京市两会召开在即，为防止职工知情后情绪波动，影响社会稳定，老金立即从自己家里拿出1万元交给会计，按时将应付生活费打入66名困难职工的个人账户，没有让事态扩大。后经市纪委领导协调，该问题得到妥善解决。

多年来，无论是下岗职工还是退休工人，只要有困难找到他，他总是想方设法帮助解决，有时他个人掏钱资助，有时他带头并发动留守人员一起募捐资助。近年来，他个人先后拿出数千元资助了多名特困职工。